陈建国(化名)捏着那份薄薄的鉴定报告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窗外的梧桐叶在秋风里打着旋儿,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心绪。“爸,您怎么了?” 儿子陈阳(化名)端着水杯走进来,十七岁的少年已经长到他肩膀高,眉眼间依稀有妻子林慧的影子。陈建国慌忙把报告塞进抽屉,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:“没什么,老毛病犯了。”
这谎言像根细刺,扎在他心头已经三个月。那天整理林慧(化名)遗物时,他在旧皮箱底层发现了一个褪色的信封,里面装着张泛黄的照片 —— 年轻的林慧身边站着个陌生男人,两人笑得格外灿烂。更让他如坠冰窟的是附在照片后的孕检单,日期比他们领证时间早了整整两个月。
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便疯狂地生根发芽。他开始频频端详陈阳,越看越觉得儿子的眼睛不像自己,连说话时微微挑眉的习惯都透着股陌生感。终于在上周,他借口带陈阳做体检,偷偷采集了样本送去鉴定中心。“爸,下周家长会您能来吗?” 陈阳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。陈建国点头:“一定去。” 儿子欢呼着跑开,他却盯着抽屉的方向发呆。二十年来的父子情深,难道只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?
深夜,陈建国辗转难眠,索性起身翻开林慧的日记。最后一页停留在她出事前一天:“今天阳阳说长大了要当医生,像建国一样救死扶伤。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突然觉得所有的委屈都值了。建国,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。” 字迹被泪水晕开了一小片,模糊了墨迹,却清晰地烙印在他心上。他想起林慧临终前拉着他的手,气若游丝地说:“建国,好好待阳阳,他是……” 话没说完就咽了气。当时他只当是妻子放心不下孩子,现在想来,那句未说完的话里藏着多少难言之隐?
第二天一早,陈建国去了趟老单位。档案室的老张翻出当年的职工档案,指着照片上的男人告诉她:“这是林慧的大学同学,叫周明,听说当年追过她。不过林慧结婚后,他就调去深圳了,再也没联系过。”
“那他现在……”
“前几年听说在深圳开公司,去年好像回来投资了,就在高新区那边。” 老张的话像块石头,在他心湖里激起千层浪。
周末,陈建国鬼使神差地去了高新区。在一栋气派的写字楼前,他果然看到了周明。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和客户握手,侧脸轮廓在阳光下格外分明 —— 陈阳微微挑眉的样子,简直和他如出一辙。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,刚打开门就看到陈阳坐在沙发上,手里捏着那份被他遗落在桌上的鉴定报告。少年的肩膀微微颤抖,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。
“爸…… 这是真的吗?” 陈阳的声音带着哭腔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。
陈建国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,疼得说不出话。他走过去想抱抱儿子,却被陈阳猛地推开:“你告诉我,我到底是谁的儿子?!”
“阳阳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“解释什么?解释你一直在怀疑我?” 陈阳把报告摔在地上,“我妈去世前最担心的就是你胡思乱想,她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陪在你身边,可你呢?”少年哽咽着跑回房间,重重的摔门声震得陈建国耳膜发疼。他蹲下身捡起报告,上面 “排除亲生血缘关系” 的字样刺得他眼睛生疼。可不知为何,看到陈阳泛红的眼眶,他心里涌起的不是愤怒,而是密密麻麻的疼。
那晚,陈建国彻夜未眠。他想起陈阳小时候第一次叫 “爸爸” 时的雀跃,想起自己出差回来时儿子扑进怀里的温暖,想起林慧笑着说 “你看阳阳多黏你” 时的温柔…… 二十年的点点滴滴,怎么可能是一份报告就能否定的?
第二天一早,陈建国敲开儿子的房门。陈阳背对着他坐在床边,肩膀还在微微耸动。他走过去,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—— 是他连夜写的声明,声明放弃追究任何关于陈阳身世的权利,陈阳永远是他的儿子。
“阳阳,” 他声音有些沙哑,“爸昨天犯了个大错。不管这报告写了什么,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,是我陈建国唯一的儿子。”
陈阳猛地转过身,眼睛红肿得像核桃:“真的?”“真的。” 陈建国用力点头,眼眶也跟着热了,“对不起,爸不该怀疑你,更不该怀疑你妈妈。”
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在父子俩之间投下一道温暖的光柱。陈阳扑进他怀里,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住他:“爸……”
陈建国轻轻拍着儿子的背,心里豁然开朗。有些秘密或许永远没有答案,但有些感情,早已超越了血缘的羁绊。他慢慢站起身,走到窗边拉开窗帘,秋日的阳光洒满房间,驱散了所有阴霾。
抽屉里的鉴定报告还在,但他知道,自己再也不会打开它了。